她缓缓张开掌心,只见一张透明彩色糖纸静静躺在其中。
就在谢瑜的身体变得透明时,这糖纸因为也是那个世界的东西,差点从她手里滑落,为了带走它,谢瑜甚至用了邪神的本源之力。
那是每个神界之人诞生或是飞升之初,存在心底的立身之本,往往只有几滴,却是能扭转生死乾坤的力量,每一滴都珍贵至极。
谢瑜从前身为邪神之时,没有欲望,从未用过这本源之力,万年的积攒让她比别人多了些,她就这般用在了那轻飘飘的一张糖纸上。
因为这正是她心中所愿。
谢瑜深吸一口气才将目光定格在那璇玑草的记忆凝珠之上。
梦一般邂逅所带来的感动与温暖似乎在被什么东西强行破开,带着她面对那残酷现实。
谢瑜本就对此事存了些负面情绪,在那偷偷闯入她的身体中的金色丝线的影响之下,她的惶恐怀疑被蓦然放大。
可她却对这变化一无所知,当成了自己的本能反应。
答案已经出来了,师姐的确是夺舍的,灵魂穿入了曾经那个宫冬菱的身上,只是更出乎她的意料的是,师姐似乎不是来自于三界的任何一界。
要知道,谢瑜一直做好了师姐是孤魂野鬼,才会行这夺舍之事的准备。
却不想那个世界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太陌生了,不管是房间中的摆设,还是师姐口中的种种名词,她什么也不懂。
明明是活了近万年的邪神,她早就游历遍了三界,自以为已经没有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但只是一段记忆,就赫然告诉她,她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一瞬间,对未知世界的恐惧萌生了出来。
更令谢瑜惶恐的是,在那个未知的世界中,似乎根本没有自己的位置,师姐竟也从未跟她提过它的种种。
师姐身上还埋藏着多少她所不知道的事
只是这么想着,她就感觉到太阳穴一阵胀痛,那是体内的暴戾血脉又在叫嚣,她是作为杀戮机器诞生的邪神,生来就带着血脉上的弑杀与暴戾。
从前,邪神出现这样的病症,除了发泄和杀戮,没有其他的办法,这也是为何师姐昏迷久久不醒来的那几天,她会那般将魔域折腾了一遍。
她甚至无法守在师姐的身边,不想那戾气伤了她。
像是一根根针深入脑髓之中,这种血脉神经的痛处跟外伤不一样,根本没办法减轻些。
谢瑜不由攥紧了手,想让指甲深陷入掌心之中,看看能否缓解些许,却突然感觉到自己还握在掌心中的那张糖纸。
她一抬手将那张糖纸放到鼻前,深嗅了一口,瞬间一股柠檬清香就充盈了整个鼻腔。
师姐儿时那小太阳一般的笑容和话语又浮现在了眼前,竟逐渐将那叫嚣安抚了下去。
谢瑜怔怔看着那张糖纸,脸上少见地出现了些许困惑之色。
没有人教邪神该如何爱人,她也不知道爱会有多大的力量,在她的世界中只有绝对的命令和服从,从未觉得自己爱人的方法不对。
这正是为何,谢瑜没办法理解,这点柠檬香味和回忆为何就能安抚好自己这么久以来骨子里的狂躁暴戾。
即使她现在还无法想明白,但是困惑的种子却就此种下了,她终能学着如何去爱人。
谢瑜将糖纸收好,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不能去问师姐这些事,她极易控制不住自己,况且师姐这会儿还在睡梦中。
想到这里,她便带着那凝珠离开了此处,回到了自己的殿中。
这本是上任魔尊的寝宫,名为镜宫,但因为现任魔尊一直住在自己曾经的殿内,这里便一直空了下来。
之所以将此处选为自己的寝宫,一个重要原因便是,这宫殿之下,有个地下室,若是有人进去了,想要出来必定要经过这寝宫。
而更重要的是,之所以名为镜宫,正是因为整个寝宫中的地皆是用一种特殊的单面镜材料所造,可以从这里轻易看到下面房间中的情形,但下面的人却只当那是正常的天花板,根本不会发现玄机所在。
格外适合金屋藏娇。
谢瑜的戾气生长时,便将自己锁在镜宫中,一遍遍凝视描摹着师姐的模样,即使早就将那容貌深深刻在了心中。
若是师姐知道了此事,怕是在下面什么都不敢做了吧,又要怒骂她是变态了。
谢瑜一边想着,嘴角又一边出现了笑意,就是喜欢将师姐欺负成那般模样。
此时,她匆匆向下看了一眼,却看见师姐的睡颜比之前要放松了许多,甚至嘴角都出现了点笑意,像极了之前看到的小宫冬菱。
在谢瑜的记忆里,师姐虽然很喜欢笑,但她的笑容往往是礼貌疏离的,她对谁都笑,却很少笑的像小时候那样,暖阳般灿烂。
不知曾经发生了怎样的变故,才会将那般的小太阳变成现在这般圆滑礼貌。
谢瑜不由地屏住了呼吸,心中不由地猜测,师姐是梦到了什么美梦吗,笑的那般开心。
只是下一秒她又是扯扯嘴角,一点苦笑,如果是美梦的话,那定是没有我存在的吧。
毕竟师姐在她的怀里,除了生气就是哭成泪人,已经很久没对她绽放一个笑容了。
她没有再打扰师姐的美梦,而是盘腿坐在冰床之上,闭眼修炼起来。
每次她出现了血脉上的叫嚣时,往往需要修炼来暂时平息,其实就是和自己的血脉天赋作斗争,若是自己能将它们的风头压过,便能消停一段时间。
况且谢瑜今日还动用了自己的本源之力,精神身体上都是出现过了难得一见的疲惫。
修炼恢复便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她放下一身防备,用自己的凡身和力量对峙之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往日清澈平静的识海变成了粘稠骇人的黑色,还在波涛汹涌,像是什么暴风雨的前兆,而邪魂之力也用自己面对外人都没有过的狠厉对着自己的主人。
谢瑜从未在自己的身体之中感受到如此杀意,它们今日格外狂躁。
因为血脉的反噬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谢瑜也没当回事,这不对劲发现的太迟,她甚至还没来得及退出识海,就被一个巨浪卷入了海底。
黑色的粘稠液体涌入她的鼻口,她瞬间就失去了意识,坠入了一个噩梦之中。
若是她晚昏迷一刻,便是能看见到附着在识海上方的那一小段金色丝线,那神的意识不知何时已经偷偷潜入了识海之中。
纵使它的力量已经全毁于谢瑜的手下,但这意识却因为无声无息,而深深藏于了那凝珠之中,坚持接着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
即使力量已然无法再伤邪神分毫,也要在精神处促使她走火入魔。
若是从前的邪神,这种方法几乎是没有任何效用的,因为她心中没有任何欲望和魔障。
但此时,甚至不用那神识诱导,它只需将狂躁和心魔挑起,她自己都能拐入死胡同,陷入心魔主导的幻境之中。
谢瑜此时身处那囚着师姐的地下室之中,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她来质问师姐关于那些记忆和未知世界的事。
我已经知道了一切,你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而是夺舍的人。或许是太想知道答案了,她连酝酿和诱导之词都没有准备,开门见山的问她夺舍之事。
宫冬菱整个人都透露着点冰凉生硬。
凝视着这样的师姐,谢瑜心仿佛一直沉到了谷底,她不知为何师姐要这般对待自己,一遍遍地回想有没有做错什么,惹得师姐不快了。
却是没有表现出任何怀疑,只因在谢瑜所害怕的未来之中,师姐便是这般,再也不会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