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强奸过薛逸?”
涂启立刻看了一眼突兀地问话的李泠风的表情,她好像已经气过劲了,现在是事情本身的来龙去脉引起了她的兴趣。这兴趣不对着任何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像隔着一张薄薄的白洋布,在打听皮影戏里离谱情节的前因后果。
“李警官觉得,是我强奸了林栖。”说这话的时候,薛逢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体,呈现出一种试图说服的肢体动作,随后又很快退回去,似乎认为对方同不同意已经不再重要,“一定要分清楚的话,我一开始的确把栖栖当作过小逸,不那么完美的,残次的小逸。”
他看了一眼对面挂在墙上的时钟,有些遗憾的样子:“你们笔录,也有时间记这种心路历程吗?我还是把结论告诉你们吧,没有强奸,一,我和小逸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二,栖栖是自愿的。”
“栖栖和小逸是不同的。”薛逢对那套警方和媒体惯用的妄自揣摩深恶痛绝,似乎生怕被谁的解读玷污了自己的清白,他补充道,“后来这些事情,我既不是移情,也没有胁迫暴力。双方合意的性行为,不犯法。”
从审问开始之前,这张桌子的两边就都很清楚,对话只是走一个知道结果的流程。薛逢在这间小屋里做完笔录,昂首阔步地走出去,阳光照在他身上,增加的,不过一件风流韵事而已。
很快,它就会被谣言扭曲异化,在他背后成为或真或假的饭点闲聊,在他面前成为洛丽塔的现代翻唱,被禽兽吹捧,滋孽模仿。
“你是想说,”涂启艰难地措辞道,“爱情。你和外甥女林栖。”他难以忽略地强调了关系的咬词,又冲又突兀。
薛逢把目光移向进屋后第一次说话的小警官,无奈地笑了笑,好像听到台下愚蠢发言的老师,调侃道:“阿sir,你有点情绪化。”这时又有人装作经过,向屋里瞥了一眼,薛逢坦然地回头对视,看着对方自乱阵脚地从窗边消失,又转过头:“你们警局,好像都有点情绪化。”
李泠风冷笑了一声,把迭好的笔录和材料往对面推了推,示意他签字:“真人渣,活畜生,不买票,看个稀奇。”薛逢没有拿她放在纸上的笔,抬起底下材料的一边把笔顺势滚到远处去,表格前前后后仔细看了几遍,才取出自己的钢笔,快速签完了名字。
走出去前,他好像完全无视了警方的恶意,谈生意似的从名片盒里拿出一张留在桌上,轻松地道别:“再联系。”
叁个人都知道,不会了。这张名片,是墓志铭,也是胜利宣言。
“咚咚咚,”隔壁科室的一看人走出去了,立刻凑过来打听情况,敲了敲门询问结果:“咋样啊,李队,能判吗?”
“你说呢?”李泠风没好气地整理桌上的东西,一拉椅子站起身回怼道,“这种外逃垃圾,我们见得还少吗。”
对方听她这么说,也颇意料之中地叹了口气,敷衍地安慰道:“这世道就这样。俗话说嘛,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说着又举起手机晃了晃,涂启隔得远,只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微信对话框,“你们看群了吗,陈局昨天晚上医院走了,在收份子。”
涂启立刻看了一眼低着头擦桌子的李泠风,他进警队晚,根本不认识陈局,但他知道这人对李泠风和局里其他老警察来说,算一面旗,他走了,这个旧时代,就真的结束了。
她停下擦桌子的手,从警服裤袋里掏出手机,指纹解锁了屏幕,却又飞快地按灭了,放回桌上,重新拿起擦桌布去磨刚刚薛逢坐过的位置。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