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 逃狱(二)
徐活佛来到刘赐面前,此时一阵越发激荡的江水冲将上来,春末夏初的尚且冰冷的江水几乎要没到他们的腰身。
刘赐迎着徐活佛的那冰冷的眼神,还有他那冰冷的刀锋,刘赐神色不动,丝毫没有显露出恐惧或者慌张。
周遭的众多倭寇都看着徐活佛和刘赐,他们目光也是如同天际的月色一般冰冷,他们都知道刘赐的身份,他们知道,他们的领袖要为死去的弟兄报仇了,正是因为这个姚家公子拼死抵抗,他们那么多弟兄才会死于非命,而后面弗朗机人骤然杀出来,打败了他们的舰队,归根到底也是这姚家公子的抵抗所致,这般大仇,自然必须杀了这姚家公子才能雪耻。
徐活佛对刘赐举起了短刀,刘赐闭上了眼,他微微地抬起头,冰冷的雨丝洒在他的脸上,他真切地感到某种解脱,他想起这些日子的煎熬,想起这些日子目睹的人世间的丑陋和苦厄,想起婉儿的死,他着实是觉得这个丑恶的世间已经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他觉得不如就此死了算了。
徐活佛的短刀映照着冰冷的月色,他的目光寂冷依旧,他举手抬刀,骤然顺势一挥,刀锋掠过月色,带出一道蜿蜒的光华,在刘赐的头上一闪而过。
刘赐感到一阵疾风扑面,他似乎能够感觉到某种凛冽的杀意,随着刀锋掠过,他觉得心下空空荡荡的,这一刻他觉得什么东西都不重要了,曾经汲汲营营所追求的东西,比如功名,权色,名望等等,瞬时间都不重要了,他觉得心中前所未有地轻松,他此时才发现原来他的心里头一直吊挂着这么多的东西,他小时候想要考状元,长大了些更想要出人头地,后来更是想要心爱的女人,想要在这天下获得可观的名望……
但是眼下这些牵挂都消失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快。
他感到一股寒意袭来,他觉得应该是脖颈会开出一个口子,然后他会像那些被切了脖子的人那样窒息之下瞪圆了眼睛,然后软软地瘫在江水中。
但是这刀锋已经掠过了片刻,刘赐并没有感到窒息的感觉,他睁开眼,只见徐活佛站在他面前,已经收起了短刀,刘赐心中正空荡荡的,此时看见徐活佛的姿态,他那本已轻松无比的心一下子又挂上了忧虑,他忧虑着:“老子死了没有?”
刘赐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颈,只见脖颈完好无损,哪怕是一丝裂口也没有出现,这时刘赐才感到头顶一阵冰冷,他伸手往头顶一摸,抓到一把断裂的头发,他再仔细一摸,才发现头顶凉飕飕的,他头顶上绑着的发髻已经被连根削断,他摸到自己头顶上的青皮。
刘赐的发髻被削断之下斜斜地耷拉下来,凛冽的江风吹来,更将他的发髻吹得晃荡着,让刘赐的模样显得很是滑稽可笑。
徐活佛开口了,说道:“你与我一番大战,害死我诸多弟兄,这算是将你枭首示众,以告慰我们弟兄的在天之灵。”
刘赐心中又沉重起来,那轻快的感觉顿时荡然无存了。
徐活佛看着刘赐那纠结的眼神,他的目光冷寂如初,他说道:“我本应扎扎实实地杀了你,但是你是个有慧根的人,世间众生虽多,但是能了悟慈悲心者不多,但愿你别忘却那一番对慈悲心的了悟,秉持慈悲心肠,度己,度人。”
刘赐此时却听不太下徐活佛的话,他本觉得自己要是了,他心下已然是解脱了,谁知又不杀他了,他心里又沉闷沉重起来。
徐活佛看着刘赐一脸愁眉,他露出一抹笑意,说道:“你说我是个嗜杀之人,大犯杀戒,这说得没错,但我也并非什么杀戒都犯,方才你我在海上相遇,互为敌人,自是要相互杀戮,所以你杀我的人,我不怪你,我杀你的人,也是情非得已,而如今你我未必是敌手,我可以选择杀你报仇,也可以选择不杀你,而这般情况下,我选择不杀你,我不犯这个杀戒。”
徐活佛转过身子,示意弟兄们登船离去,他最后说道:“这算是我给你一个交代吧,但愿有一日我们都能渡劫成佛,了却凡尘煎熬。”
说着,徐活佛顾自离去,矮鸡等众倭寇看着徐活佛放过了刘赐,他们自是也没有再多言语动作,他们对徐活佛是绝对地忠诚和绝对地服从。
此时那鹰船已经挂起了风帆,徐活佛和矮鸡等众倭寇离鹰船还有一段距离,江水淹没了他们的身子,他们在水中划动起来,施展着水性往鹰船上放下来的绳梯游去。